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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吞没
满座寂然中,
第一个有动作的是离风。
——他立刻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确认有没有被昭昭牵连，又开始刺痛无比。
但是没有。
离风摸了一圈,
也没感觉自己身上有什么异样。
他抬头看向昭昭,
被众人用或震撼或茫然的视线环绕的少女，面上并没有露出任何异样，反而相当平静地注视着自己眼前的这张脸。
平心而论，那真是相当好看的一张脸。
涂山氏的狐族无论男女皆以美貌闻名，但再漂亮的皮囊，也只不过是一双眼睛一张嘴，若无气度支撑,
都只不过徒有其表。
而眼前的狐族不知是如何做到的，只需一眼,
不仅连容貌完美复制，就连气质也模仿了个七八成。
面含春色的青年黑发如绸，浓睫垂落,
半掩着笑意潋滟的眸光。
烛火摇曳,
他端坐在那里，如玉石温润内敛,
似散发着莹润皎洁的光。
昭昭掌心抚在心脏的位置。
“难怪涂山仙子为之骄傲，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涂山仙子的这份厚礼，来日涂山仙子若得闲，还请务必来明烛山做客。”
“这可能就是断情丝的好处吧。”
昭昭笑眼弯弯，似不将这事放在心上。
离风想了想：
“就你之前一提起天枢道君那三分哀愁七分委屈的模样，嘴上说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背地里心痛得要死——现在居然能心平气和地借他的势，这变化确实挺大的。”
昭昭微微俯身靠近,
抬手碰了碰他的脸，眨眨眼感慨一声：
“涂山氏的术法当真厉害，的确模仿得很相似呢。”
“钟离氏在此，他作为钟离氏的族长，若遇危险，总是要来的。”
她没事儿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涂山珑敢送她也真敢收啊。
她转过头，如获至宝般看向涂山珑。
好看是好看。
“……你居然会借天枢道君的名头来给自己壮声势，啧啧啧，这不像你啊谢檀昭。”
离风不可思议地瞪着面前笑意如常的少女。
“……自然。”
昭昭四两拨千斤地带过这个话题，又道：
“不过天枢道君如今正在闭关，即便相助，也要等他出关后再议了。”
长成他那副模样,
但凡见过一次,
哪怕时隔百年也记得清楚。
白狐幻化的模样几乎能以假乱真，就证明这位明烛山之主对天枢道君绝非惊鸿一瞥。
这一场暗中交锋不断的筵席终于到了尾声。
回程路上，离风饶有深意地说道。
昭昭歪歪头，反过来问：
虽说离风这番说辞有夸张意味，但昭昭想了想，他说得也没错。
“曾有过一面之缘，不熟。”
涂山珑眼睑微垂，掩去心中诸多猜测，再抬起头时，她又恢复了风情动人的笑容：
“今日筵席，只为庆贺明烛山迎来新主，即墨海再添一宗，不瞒仙子说，即墨海地势特殊，与魔界鬼界接壤，实在是需要大能坐镇——仙子既认识天枢道君，不知今后即墨海有动乱，可否走仙子的门路，邀天枢道君前来相助？”
“如果没认错的话，明烛山之主所喜的容貌，似乎是昆吾仙境的天枢道君？”
“……”
涂山珑这是在试探谢檀昭与天枢道君的关系，究竟是何程度，会不会听她一声号令便前来助阵。
看着就教人只想远观，不想亲近。
她连道君闭关的事情都知道，果然与道君是熟人！
涂山珑哪里能猜到，这消息根本就是钟离舜那小子趴在族中族老的墙根下偷听来的。
她插手钟离氏的事，会不会有天枢道君的示意？
涂山珑微微有些僵硬的面色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然而她视线不断在白狐脸上打转，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涂山珑忽然开口：“这么说，仙子与天枢道君相识？”
要多熟悉他的人，才能分毫毕现，一丝不差的重现出他的样貌？
反正在涂山珑看来，除了发色和气质有些微出入，她看到的一瞬间几乎都要误以为是天枢道君本尊在此。
涂山珑听到此处，面色一凝。
若她此刻与天枢道君大攀关系，倒还不足为惧，可她偏偏如此轻描淡写地带过，倒让涂山珑心生忌惮。
就连他化作黑发模样，披着一身轻纱柔缎坐在这里，也与周遭那些以色侍人的夫侍不同。
“怎么不像我？”
“有何不可吗？难道诸位觉得这张脸不好看？”
话中试探的意思，就连一贯不爱动脑子的离风也听出了几分。
“若是未斩断情丝，以我那点矫情的自尊心，大约宁死都不肯在外提他一句，可现在想想，道君可以借一个凡女渡他的情劫，我又为何不可利用他来渡我的劫？”
但这样的好看，配上天枢道君这般的身份地位，显然不是拿来给人喜欢，而是拿来给世间众人瞻仰的。
席间，有人试探着问出声。
在座诸多女修,
有的久居即墨海，从未见过天枢道君真容,
也有的如涂山珑,
多年前天枢道君来即墨海处理族务,
曾打眼瞧见过一次。
太过在意，太过想要与他分割干净，未尝不是另一种念念不忘。
“况且，这本就是钟离氏引来的麻烦。”
昭昭回过头，看向御风跟在他们后面的白狐。
那白狐还顶着谢兰殊的样貌，淡笑着望过来，满眼都是绵绵情意。
昭昭眸色平静，未有一丝动摇。
至明烛山时，昭昭老远就在山门外见到了靠着柱子打瞌睡的明决道人。
“……不是都说了我们今日晚归吗？师尊怎么又在这儿等着。”
昭昭上前轻声叫醒了他。
明决道人睡眼惺忪，见昭昭和离风二人平安归来，这才放下心中重担。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老朽也回……咦？”
他看清离风身后的身影，顿时惊得瞌睡都没了，瞪大了眼指着白狐道：
“那不是——”
“是涂山狐族。”
昭昭将今日筵席发生之事简单说了一遍。
虽听说了前因后果，知道当时情形下，昭昭没有办法推辞，但别说她了，明决道人看着那张脸都觉得心惊肉跳。
“那你准备如何安置他？”
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奸细，不好杀，也不好真的收在身边，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
白狐挤开离风，缓步朝昭昭走来。
狐族的步伐仪态也别具风情，摇曳之间，既不显过于阴柔，又好似每一步都精心设计，走得勾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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