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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暗藏
悬月当空,
东洲的玉山山脉在月色中沉寂。
越过玉山山脉，是飞鸟不渡的盐泉弱水，盐泉之畔为灵山,
日升于此,
月归于此。
人人皆知，居住在这里的灵山巫者能与神祇沟通，是神祇在世间的代行者。
而此刻，灵山之上，玉埙排箫奏响，钟鼓萧瑟以和。
“……有人在下，我欲辅之,
魂魄离散，汝筮予之……”
身披黑袍的两名巫者在乐声中静静与灵蛊感知,
这是灵山巫术中至高秘术之一，名曰离魂蛊。
离魂蛊并非简单地将蛊虫种入人的体内，将人如傀儡般操控。
还可令被中下灵蛊之人,
魂魄离体,
控蛊之人取而代之，借他的眼耳口鼻来感知周遭天地。
但此蛊带来的反噬也相当可怖。
如若操控不当,
灵蛊被人截获,
控蛊之人则会当场魂飞魄散。
“……师……尊……？”
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
本该操控两人的灵蛊，竟只有一只灵蛊起效。
容与从床上缓缓起身，在他身旁，那个同样被种下灵蛊的小姑娘却毫发无损，睡眼惺忪地问他要去哪儿。
她绝不能出事。
控制？
所以——
然而容与却并没有被昭昭安慰到，他的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她的伤口处，鲜血还在往外淌，他从小见惯了尸首与血，这一次却感觉到了久违的恐怖。
站在她身侧的灵山巫女紧盯着祭台上的两道身影,
秀眉微蹙。
被容与刺了一刀的昭昭，直到被曜灵的一声尖叫唤醒，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捅了一刀。
神农道修士可生死人肉白骨，唯一的弱点就是，不可自医。
远在东洲的灵山祭台上，古老玄妙的吟唱仍在继续。
不过，现在情况似乎与预计的不同。
这两个人，应该就是预言中会杀天枢道君的命定之人了，否则无法解释为何他们离开小剑关之后，再次问卦，卦象便指向即墨海。
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是自己，灵山要杀她，只会有一个原因。
他们送出去的灵蛊一共两只，应该是分别下在谢檀昭那两个徒弟身上的。
祭台下,
短时间内连续卜卦问天两次的巫咸倚着扶手,
眉眼间似有几分疲惫。
平日只会软软糯糯唤她师尊的小男孩，眼中满是恐惧与自责。
豆大的一滴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涌出。
一个去杀谢檀昭，一个去杀谢檀昭身边的妖使。
祭台上的画面来到了明烛山的温泉池旁。
但无妨，就算只能除掉谢檀昭，也算完成目标。
可昭昭哪里敢放手，容与会这么做肯定有原因，不是与他魔族身份有关，就是被什么人控制了。
鲜血飞溅，溅落在小男孩白净柔软的脸颊上。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巫咸大人,
灵蛊好像出了一点问题。”
灵山巫女揣测：“是涂山氏的狐狸失手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是因为他体内的血脉吗？
难道灵山已经发现了曜灵和容与的身份？
不，不对，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应该用蛊虫来控制她，去杀这两个孩子。
是灵山！
昭昭脸上瞬间血色褪尽。
但危险已经越来越近，如果她死了，灵山再次卜卦，发现天枢道君的必死命数仍然没有消除，他们很容易就会联想到被他们忽视的两个孩子。
因为他是魔族圣子，流淌着嗜杀好斗的血液，所以才会这样发狂吗？
意识到这一点，昭昭高悬起来的心稍稍回落，至少是不幸中的万幸。
容与不知缘由，惊恐地要从昭昭的怀抱中挣脱出去，怕自己再伤到她。
昭昭忍着皮开肉绽的剧痛，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她捧起容与的脸，一遍遍道：
“阿与别怕，师尊没事，师尊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要不是因为巫咸大人卜卦，再次问天,
得知命中注定要诛杀天枢道君的一男一女又转而出现在即墨海,
他们也不会轻易让离魂蛊出世。
他伤害了师尊？
就是误以为她才是那个，未来会诛杀天枢道君的命定之人。
灵山巫咸看着祭台上倒映出的画面。
他似是被温热的血烫到一下，涣散的瞳孔短暂清醒了一瞬，他看着自己握住刀柄的手，看着昭昭因痛楚而苍白的脸色。
毕竟不是他们灵山巫者亲自种蛊，或许是涂山氏的人不会使用，所以未能漏掉了一个。
在昭昭怀中挣扎的小男孩蓦然顿住，而后抬手握住插在昭昭肩头的那把匕首，猛地拔出，还要再往心口处刺——
“容与你在做什么！！”
剑鸣倏然而至，将容与手中的匕首打飞。
曜灵纵身一跃，踏过温泉池旁的假石，从上而下地压坐在容与身上，如平日玩闹般将他制服。
“不许再动！你要是再敢去捡匕首刺师尊，我就把你的手剁……啊啊啊啊师尊他咬我！！！”
曜灵虽然察觉到容与似乎被什么人操控，但一时间对他的戒备心远不够那么高。
以为把匕首踢开就安全了，却没想到容与牙尖嘴利，被她压倒在地也能扭头朝着她的胳膊狠狠咬上一口。
这一口绝非寻常玩闹的一口，曜灵的胳膊瞬间淤血一片，还浸出血珠。
曜灵疼得泪花都飙出来了。
他咬她！
他竟敢咬她！！
“曜灵躲开！”
昭昭眼看着容与趁曜灵不备，将她掀翻去夺那把匕首，顾不得自己伤势血流如注，立刻操控树藤，一边将曜灵拖到她身后，一边将容与捆起来。
却不料，被树藤捆得结结实实的容与并没有消停，而是龇牙咧嘴地朝外挣扎。
树藤收得越紧，他挣扎得越厉害。
粗糙的树藤摩攃着他的皮肤，在挣扎间擦出大量伤痕。
曜灵眼看着树藤上的一处钝刺将他的皮肉都割开，原本因为被咬而怒火冲冲的她不由自主往前走了一步。
“师尊……”曜灵的手指紧紧抓住昭昭的袖子，“他怎么回事？他不怕疼吗？他再挣扎下去，会不会连手都被扯断啊……”
控藤的手指僵在原地。
松一点，容与便又会来杀她，紧一点，这孩子被人操控，无知无觉，只知道执行命令，迟早会把自己弄伤。
“曜灵，找个石头砸他。”
曜灵唰地一下转过头，对视的一瞬明白了昭昭的意思。
砸晕了是不是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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