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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雪中春信3
帐幔低垂，满目芬芳。
江雪禾伏在榻上，倒下时，用手轻撑一下，上半身微抬。
即使如此，他和缇婴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师兄妹应有的距离。
江雪禾心知不应纵容。
可她说“想要你”。
可她满目泪濛濛，鼻尖泛红，面颊苍白，快要哭出来了，好不可怜。
而且江雪禾知道缇婴此时必忍受着很大的疼痛——她搂着他脖颈不放的手臂，都在隐隐抽、搐，发抖。
江雪禾沉默良久。
许是照顾她照顾出了习惯，许是太过渴望被千山认可，他对缇婴，总是有很多无处安放的耐心、包容。
那些是不对的。
这个回答，缇婴可太喜欢了。
缇婴已经不耐烦，她努力地抱着褥子往床里侧滚，给他让出位子，他还要婆婆妈妈，缇婴声音忍不住抬高：“你好烦！”
缇婴想了想，不高兴地委屈巴巴：“我凑合一下吧。”
她手心出了汗，又开始恍惚：师兄……这么好看的吗？
江雪禾绷直青筋，呼吸屏住。
这有什么难的。
江雪禾俯下眼，温声：“不反悔。但你要和我表个意——不能让别人知道。”
江雪禾袖中手慢慢握紧。
半晌，缇婴见他竟然笑了一声。
师父若是知道，会对他失望的。
缇婴生气了，更紧地搂他：“就不。”
正是这种感觉，让他一动不敢动，让他备受折磨。
江雪禾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只好收敛心神，轻轻碰触她神魂，帮她疗伤。
江雪禾目光惊疑地看她。
她用“你是大坏蛋”的眼神瞪他，一汪春波中，盛满少女的甜美与娇憨。
江雪禾：“……”
缇婴从来不体谅他：“那你就把底线再挪一挪嘛。”
她抬起眼，怒气冲冲地瞪他，怨他不顺从。
她的手被江雪禾抓住。
江雪禾依然：“放开。”
江雪禾不动，任由缇婴在他怀中找到舒服的位置，将脸埋下。她的呼吸像幼鸟，暖烘烘，软绵绵，在江雪禾颈下拂动。
江雪禾停顿一二，见她病得可怜又糊涂，料她也记不住什么。他便退让了，上了榻，落了帐，让迫不及待的少女滚入怀中，抱住他腰身。
——
江雪禾运着灵力，维持这道神魂继续保持实形，能被缇婴碰到。
缇婴趴在他身上，如同搂着一个最喜欢的玩具。身上还是痛的，但是师兄的气息轻轻抚动神魂，她灵池中的干燥与烦闷，得到一些缓和。
头发被睡得乱糟糟的女孩仰脸，困惑糊涂：“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她一直很觊觎师兄的温柔与怀抱——他不肯抱着她睡，但他身上的气息，总是让她很舒服。
她受不了他的冷漠——她还陷在梦境余潮中，身痛头疼，一直发抖冒汗，哪里都不舒服，他还对她这么冷漠。
过近距离下，他笑声低哑又轻柔，眉目低垂时，帐外的月光为他的轮廓渡一层柔色。本就只是一道神魂，此时笑起，颇有些惊魂摄魄的美感。
缇婴警惕：“你要反悔？”
她本就因病而浑噩，此时也糊里糊涂，凑到他颈下轻嗅。
缇婴倔强：“不。”
纵他此时只是一道神魂，纵他的颈下肌肤不会因为她的靠拢而有一丝一毫的泛红，可神魂与本体相连，他仍是有感觉的。
缇婴看得呆住，心跳咚咚。
江雪禾又道：“不能和别人……”
江雪禾低声：“放开。”
缇婴连连点头。
他的冷静，在缇婴听来，已经是一种冷漠了。
缇婴迷糊间，就听到少年师兄沙哑的声音：“那你松开我，让我上榻来。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江雪禾不动声色：“不喜欢吗？”
江雪禾尚且温和：“你触及我底线了。”
缇婴连连点头，听话地松开手。
他的这缕神魂，并没有人体正常的温度，缇婴抱上去，只觉得冰冰凉凉，像抱了一捧雪。
灵池是渴望灵力的注入的。
江雪禾虽不输送灵力，但他的神魂就是个灵力罐子，缇婴抱着他，就如同沙漠中的旅人碰到绿水一般。虽望梅止渴，却到底能止一些渴。
她手脚都要缠上去了，腰腹处忽感觉到热而硬的东西。她不舒服地挪动，伸手想拨动，他却忽然运法，让被褥挡在两人之间。
缇婴不解地睁眼。
江雪禾说：“听话。”
好吧。
听话就听话。
缇婴自认为自己今夜格外乖，便只哼了一声，忍耐着两人之间的被褥，继续张开手臂缠着他。
江雪禾慢吞吞问她：“玉佩是谁的？”
他手指勾着一块玉佩，在她脸上贴了一下便挪开。
缇婴抬头，辨认一下：“二师兄的。”
江雪禾：“为什么他玉佩在这里？”
缇婴卡住了。
她神志不清，脑子乱哄哄，一时沉浸在梦中，一时又抽离于梦境。她回答得便不是很清楚：“……师父要他哄我睡，他不哄，嫌我麻烦，我哭，他怕师父打他，就把玉佩给我……”
江雪禾判断，这应当是她在千山时，和白鹿野之间的事。
江雪禾道：“日后不要让你二师兄为难了。”
缇婴发脾气：“可是要有人哄我睡觉的啊！”
江雪禾喉咙滚了滚，到底没有把“我”说出来。
他存着一腔克制与犹疑，不知该前进还是后退。停了半晌，江雪禾转移话题：“你那日，可以复生人的法术，就是‘大梦术’吗？”
缇婴迟钝，好半晌才听懂他的话，她点了点头。
江雪禾试探：“我能学吗？”
他不许玉京门的人伤到缇婴一丝一毫，便想将所有疑点揽到自己身上。只是缇婴很自我，他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他分享……
缇婴懵，摇头：“你不行的。”
因为师父、二师兄，都学不会，他应该也一样。
江雪禾目光黯下。
他静静的：“如此。”
但因他提起了大梦术，缇婴昏昏沉沉，想到了她的梦。梦境很可怕，她焦急起来，抓住他衣领：“师兄、师兄，玉京门不好，青木君很坏，他要杀我……”
江雪禾：“嗯？”
他不是青木君的转世吗？
可惜缇婴此时意识不清，她自己弄不清梦与现实，又因痛而心神频频被打断。她磕磕绊绊说不清楚自己的担心，颠三倒四，让江雪禾越听越糊涂。
半晌，江雪禾俯身，抱住快要急哭的她。
他声音轻柔，拍抚她后背，哄她：“莫急。你如今病着，神识不清，待你好了，再说给我听。
“来日方长。”
他的柔声安抚，对缇婴一直很好用。
缇婴在他怀里平静下来，不着急了。她茫茫然地抬头看着他：“你不会走了，不离开我了，是么？”
江雪禾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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