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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待在这荒郊野地的坟墓里咋办
忽明忽暗的琉璃火球下,媳妇张开双腿,产道扩张到极限。老秦看到小婴儿的脑袋了,皱巴巴的头皮,像只粉红色的小老鼠,一看就是早产儿,凶多吉少。
似乎是刚才的祈祷灵验了,孩子全身出来了又是鲜血又是羊水,冒着滚滚热气,流淌在一千两百年前的棺椁彩绘上。
是个男孩。
中国几千年来第一个在古墓里诞生的孩子
秦海关远远来不及高兴,他用牙齿咬断脐带,又脱下衣服包裹住孩子,放到垂死的媳妇眼前。
婴儿哭了,哭得如此凄惨,似乎要把棺材板底下的小皇子惊醒。
穿越幽冥世界的哭声,让兽脸缓缓靠近他们。老秦根本无法阻拦,唯有听天由命它要吃掉这个婴儿吗
女人生孩子的“血光之灾”,历来为中国传统所忌讳,更别说是生在唐朝小皇子棺椁上了,那可是十万分的亵渎,放在古代必然满门抄斩。
然而,这头兽却亲了亲小婴儿的脸。
秦海关暮地明白,这头兽,竟饶恕了闯入地宫的这一家人。
他大胆地夺回孩子,放到媳妇身边。她已哭得梨花带雨,咂巴着嘴说:“俺的血真腥呢。孩子饿了,给他吃俺的奶水。”
扒开媳妇的衣裳,露出一对鼓胀的奶头,塞到婴儿嘴里。婴儿吃了第一口母乳。也许是生命将尽,奶水却比常人来得更早。媳妇下身还在流血,无论如何都止不住。暗红色的血,渐渐带走她的生命。早产儿力气小,没吃几口奶水又哭了。
眼看这孩子要不行了。老秦心急如焚,绝不能留在地宫了。他撕开几尺布条,把自己和媳妇、孩子绑在一块儿。站在高大的棺椁上,就能摸到地宫顶上的藻井,刚才全家滑下来的盗洞。他想捆着媳妇和孩子爬上去,但这实在太难,试了几次徒劳无功。
忽然,棺椁里升起一股寒流,托着他与全家缓缓上升。屁股底下阵阵剧痛,秦海关本能地往下一看,那团琉璃火球中,有一对雪白的鹿角顶着自己。
这头镇守唐朝地宫的兽,非但饶恕了这家人对棺椁的亵渎,反而还在救他们的命哩。
老秦拼命抓住头顶的盗洞,干了一辈子的工匠,练就一身强健的肌肉,才硬是在黄土中抠出几个洞眼方便抓手。总算是离开地宫,他绑着媳妇与孩子爬进盗洞。幸好这洞并非直上直下,其中有几个蜿蜒转折,供他手脚并用“杀出一条血路”。
终于,秦海关的手指甲流满鲜血,一家三口逃出生天。回到坟冢背后的地面上,他已全身虚脱地倒下,重新面对深秋的天空,仿佛从阴间冥界转了一圈回来。
媳妇已奄奄一息,剩下最后的体温,紧紧搂着孩子,亲着小脸蛋儿。婴儿在野外降生,十有八九会夭折,特别是这秋风萧瑟的天气,吸口气都会冻死。
秦海关用衣服裹紧孩子,却发现掉出来一块坚硬的小东西难道是从地宫里夹带出来的皇家工匠对这些物件有天生的敏感,但已来不及细看,他本能地揣在兜里。
但他从未松开媳妇的手,直到她听着孩子的哭声越发响亮,仰望铅灰色天空上的一朵云,眼角落下一滴滚烫的眼泪。
她断了气。
诞生在唐朝小皇子大墓里的男孩,永远丢失了妈妈。秦海关吧嗒吧嗒掉着眼泪,再也无法把媳妇唤醒。心跳和呼吸都没了,身体慢慢变冷,就像这满地坟冢里的死人。媳妇乳房里还有奶水,孩子被塞到奶头边,本能地再吸两口母乳,这辈子的最后一次。
那股邪乎的狂风停了。白鹿原上的农民们,纷纷从地里冒出头。有个村妇听到婴儿哭声,才发现这一家子,呼喊妇人们过来帮忙。她们在田野上架起铁锅,从井里打水烧热,这个是救命的。她们都生育过好几胎,熟练地帮婴儿擦身清洗,用棉袄牢牢包裹。
来不及操办后事,秦海关身上也没几个铜板,更买不起棺材。他借用农具掘了个深坑,就在媳妇断气的原地。他仰天双泪长流,将媳妇葬在这数百年前的盗洞中,再以黄土覆盖,堆起个小坟冢。来不及竖碑了,以后只要找到这座唐朝大墓,自然就找到孩子他妈。
老秦感觉怀里发热,掏出一块沾满血污的石。不过蚕豆般大小,并未雕刻任何文字或图案,打磨得异常光亮,有个小小穿孔。他还以为是新生儿的血污,用衣角擦了擦却没用,原来这块本身就渗透着血色,乃是上等的血;同时散发阵阵温热,又是一块稀世罕见的暖。他在紫禁城和颐和园见过不少和田,却从未有这样的品相,底下是晶莹的羊脂白,上面却浮着几抹鲜艳的血丝,仿佛人死时溅上去的,历经千年而不褪色。
这样的和田暖血,显然不是媳妇肚子里生出来的,必是地宫中带出来的宝物,难道是唐朝小皇子与镇墓兽,送给这苦命孩子的见面礼
秦海关把这块暖血藏在儿子的襁褓中,至少暖血能散发温度,保护孩子不被冻死。
白鹿原,民风淳朴,农妇们将这对不幸的父子接回村里,在每户人家轮流留宿一夜,哺乳期的妇女来给孩子喂奶。虽说是早产儿,命却比石头还硬,刚出生就克死了亲娘。度过最危险的难关,儿子精气神十足,大家都说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强壮的婴儿了。
老人们都说,这孩子生于唐朝大墓的地宫,必然沾了小皇子的灵气与仙气,得到大唐气脉庇佑,绝非凡夫俗子。过去的数百年,小皇子常在大旱大灾之年显灵,保护白鹿原的百姓转危为安。每年农历四月八号,小皇子忌辰,四乡八邻们都会烧香膜拜。
该给儿子起名了。媳妇娘家在山东威海卫,她爹是北洋水师的老兵,五年前的中日甲午之役,战死于刘公岛。当初夫妻俩约定,若生儿子起名“北洋”,纪念孩子的外公。
秦北洋
父子俩暂住在白鹿原上。为报答村民们的恩情,老秦给每家每户修理农具家什乃至窗棂屋顶。他还给死去的老人挑选和营造墓穴,并且分文不取,这可是祖传的手艺。
这年冬天,儿子刚满月,秦海关决定返回北京。夏天逃难时,他和媳妇走得匆忙,许多祖传宝贝留在家里。虽不值钱,但对世代工匠的家族来说很重要,早晚都得传给儿子。听说战事已经平息,朝廷跟洋人议和,杀了一批主战的大臣,更杀了好几万义和团。
老秦辞别白鹿原的乡亲们,背起襁褓中的孩子,到唐朝小皇子坟前,烧了三炷香祭奠亡妻,也是感谢地宫里的那头兽。迎着初雪,父子俩踏上东归之路
漫长的二十世纪,正在秦北洋的面前徐徐展开。
第三章摄政王的密令
庚子年的腊月,离开白鹿原,秦海关带着刚出生就没了亲娘的孩子,踏上千里回家路。
他用几件石匠工具,换了一只母山羊,每天挤羊奶喂孩子吃。没走慈禧太后的老路,而是出潼关往东,沿黄河到洛阳,走村串巷修理农具赚些盘缠,给孩子买了冬衣棉袄。
那枚唐朝大墓地宫里带出来的暖血,始终藏在襁褓深处,提供微弱的热量。过开封府折向正北,经直隶大名府、正定府、保定府华北大平原战火刚退,盗匪横行,幸亏他一个穷石匠,没人瞧得上打劫他,除非看上母山羊。
到了京师顺天府,已近农历春节,西历到了1901年。帝都疮痍满目。
八国联军在京城各处站岗,虐待中国人最为严重的,当属日本、俄国还有德国。秦海关背着孩子绕过关卡,大半夜,翻过崇文门城墙缺口。天明时分,回到皇城根下,工匠村早变成瓦砾。秦海关凭记忆找到自家房子,在砖瓦木炭中挖出几个大陶瓮,都是出逃前紧急埋下的。有个大瓮里塞满线装书册,其中有本手抄的秦氏墓匠鉴,这就是传家宝。
秦海关正收拾东西,听到隔壁一声声惨叫。他背着孩子出门,只见几个戴着尖顶铁盔的德国士兵,正在强奸路过的中国少女。
庚子事变激化,得从德国公使克林德被杀开始。德皇在柏林讲话,煽动向中国复仇。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后,德国陆军上将瓦德西下令抢劫三日。只要看到中国人随地小便,德军循着尿声就是一枪。
这群德国士兵身边,有个翻译官劝阻无果。秦海关把孩子与山羊放在路边,想要上来说理。德国兵看他身材魁梧,以为是来寻仇的义和团,对准其胸口放了一枪。
眼前一黑,98式毛瑟步枪子弹,从他心脏与肺叶间的隔膜穿过。
距死神只差两毫米,秦海关当场不省人事。
等到醒来,已是黄昏,鲜血流淌一地,幸亏是石匠,身强体壮,不然早已丧命。
不过,孩子不见了
秦海关后背心一凉,几乎再次晕厥。他看到两具女尸,都是被德国兵糟蹋后枪杀的。他的母山羊,一路从关中千里迢迢走来,充当小孩的奶妈,也被开枪射杀。想起孩子的出生、媳妇的死去,还有这一路艰难,秦海关痛哭流涕
为什么不好好留在西安,留在白鹿原,偏偏要跑回八国联军霸占的京城呢祖宗留下的东西就如此重要吗
要不是有个意大利医生路过,秦海关当晚就会伤重而死。
他在正阳门医院躺了两个月,侥幸捡得性命。年后开春,老秦到处寻觅丢失的儿子,也去找过德国占领军,但一靠近,人家就拉枪栓了,终究没能寻到小北洋的踪影。
这一年,李鸿章代表清廷与列强签订辛丑条约,赔款白银四亿五千万两。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离开西安回京。“两宫”最后一段路坐了火车,在八国联军的刺刀底下、袁世凯的北洋军的护卫下,“大摇大摆”地回了紫禁城。
秦海关也回到工匠村,他又娶了两房媳妇,先后病死,没留下一儿半女。
不久,慈禧太后重修陵寝,祖传御用的老匠人无可替代,内务府指令老秦进入地宫干活。
光绪三十四年,西历1908年冬天,光绪帝在中南海瀛台涵元殿驾崩,得年三十八岁,庙号德宗。次日,慈禧太后死于中南海仪鸾殿,享年七十四岁,遗言:女人不可干政这不是马后炮吗
中国历代帝王年轻时就营造陵墓,万历皇帝二十岁出头就造定陵了。但光绪帝未能在生前修建陵寝。三岁溥仪已继承帝位,改元宣统。摄政王载沣是光绪的亲弟弟,他哀叹兄长不幸的一生,想营造个体面的陵墓,还有镇守地宫千年永固的镇墓兽。
镇墓兽
内务府大臣上奏,整个大清朝,能造出皇陵镇墓兽的工匠,仅剩秦海关一人。
身为世袭的皇家工匠,必须无条件服从命令,秦海关却提出要面见摄政王。大臣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见摄政王”
老秦横竖横说:“要么你杀了我吧,普天之下再也无人能造镇墓兽。”
“老虎食盆里敢伸脖儿的鸭子你也敢嘴硬”
话虽如此,内务府大臣还是服软了。万一镇墓兽造不成,或造了个不伦不类的冒牌货,摄政王必降罪于他。
那一年,摄政王载沣不过二十七岁,只因是三岁皇帝的亲爹,才当上了帝国的独裁者。大清国第一届责任内阁正在筹备,摄政王为各部大臣人选名单伤透脑筋,结果搞成臭名昭著的皇族内阁,此为后话不提。
春日的午后,京城上空柳絮飘扬,载沣坐在醇亲王府私邸的西花厅内,竟有四月飞雪的错觉,昏昏欲睡的时刻,有个太监通报两个朝廷钦犯押到了。
“什么还是两个孙文与黄兴都被抓获了”
“不,王爷,是从太白山来的。”
太监尖厉的嗓子让载沣心生厌恶,但听到“太白山”三个字,便正襟危坐,强打精神。
少顷,两个朝廷钦犯被押到西花厅台阶下,竟然都是六七岁的小孩子,一男一女,面目清秀,长相酷似,多半是孪生兄妹,乍一看又像民间献祭的童男童女。
“就俩孩子还朝廷钦犯”
摄政王走到两个小孩面前,用扇子托起小女孩的下巴。那孩子竟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面对大清帝国的独裁者,毫不畏惧,反而摄魂夺魄般地注视着他。
载沣赶紧打开扇子,遮挡女童的目光,好像脸上要被她的目光扎出洞来。
老太监跪在旁边说:“王爷,这俩孩子,确是朝廷钦犯。可千万别被他们唬住了。狼崽子再小,也是狼的种为捉拿这对孪生兄妹,已折损了不知多少银两与人马。”
“我知道,太白山嘛,都那么多年了,不用提醒”摄政王板下面孔,扇子敲打太监的光溜溜的脑门,“不过嘛,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朝廷不惜一切代价要寻找的那个人,还是没下落吧”
“王爷,您是说李先生的幼子哎呀,听说是行动前就下山了,所以”
“酒囊饭袋”摄政王勃然大怒,真想把这太监拖出去剐了他强行摁下火气,看着地上的一对双胞胎孩子说,“他俩该如何处置”
“按律当斩”
“六岁小孩也杀荒唐”
“也可先监禁,待孩子长到十五岁,再处以极刑。”
老太监犹豫两下又说,“不过嘛,为了断绝后患,还是早点斩草除根为好,免得夜长梦多,惹来更大的是非。”
“莫非还能动摇大清的江山不成”摄政王载沣看着两个小孩说,“本王要在大清朝推行各项改革,预备立宪之后,再仿造西方列国立法,尤其刑法。要是连六岁小孩都杀,传到东交民巷的洋人耳朵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