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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天花
十二月二十三，小年儿。
如今日抱了孩子过来看魏璎珞，魏璎珞正腆着大肚子在房里溜达，外面太冷不能出去，月份太大了针线活又得少做，前几日给七阿哥缝制了件夹袄还被额娘说了一通，只好闲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给三少夫人请安。”
如进门便行礼。
“免了免了，以后快省了这礼，我瞧着都麻烦。”
魏璎珞赶紧摆手让如起了。
“那可不行，若叫额娘瞧见了，又要说我不知礼数。”
如笑笑。
魏璎珞只好不做声，额娘看不上如，阖府上下都是知道的，也就是府中规矩行得正，治家有方，才没人敢因为这个对如轻慢了，若要是在宫里，如这地位，怕是连内务府最低下的太监都敢踩上一踩。
“这么冷的天儿，怎地还把孩子抱出来了。”
魏璎珞上前瞧了瞧，襁褓中那婴儿已有四个多月，“瞧小模样长得多好，像极了他阿玛。”
“但愿今后脾性能多像咱们富察家的叔伯们才好。”
如的眼眸渐黯了下去。
傅谦是个庶出，习文弄墨不好武功，偏多年来也没考下什么功名，颇不得志，如这样说，免不得有些抱怨的意思。
“如，”魏璎珞笑了笑，“你知道我刚进宫的时候什么样吗？”
“什么样？”
如还真未曾听说过魏璎珞在宫里事，只偶尔听府中的丫头说过，说魏璎珞原本是长春宫里最得皇后娘娘意的大宫女，这才有了与傅恒的这一段姻缘。
“我刚入宫的时候，是绣坊的宫女，无意间得罪了已故的高贵妃，整日里想的就是怎么活命，每多活一天，就当是赚了一天，”魏璎珞款款走到窗边，看着院中的白雪，“后来，我又牵扯进太妃的死，被罚去辛者库做苦役，那时候我每日里想的，是怎么把今日份的恭桶洗刷完不挨管事嬷嬷的鞭子。”
“恭桶？”
如惊讶地掩了口，仔细看了魏璎珞纤细白嫩的手，未曾想到这样的一双手，竟然还刷过恭桶。
“后来我回了长春宫，可是我从未忘记我这一路，是如何走过来的，从未忘记……我进宫是为了什么，”魏璎珞转头看向如，目光锐利幽深，直看进如的心底，“牢记初心长短，方知眼前薄厚。”
如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忙敛了眼神垂头道，“三少夫人教训得是，如记下了。”
“你如今是富察府上的姨娘，已是比从前好了太多，不是么？”
魏璎珞一笑。
“是，是如失言了。”
如俯首道，心中一阵恐慌，刚才那一刻，与魏璎珞的目光相撞，她瞬间明白了丫头们口中的长春宫第一大宫女，是从何而来。
“罢了，我也走累了，你今日找我要做什么？”
魏璎珞自椅子上坐了下来。
“三少夫人，我今日带了卷《落花图咏》给您上眼瞧瞧，上次您不是说唐寅的画笔墨细秀，布局疏朗，最适合临摹了吗？”
如一边说着，一边让丫鬟将画拿了出来。
“我就随口一说，这些东西我哪里懂得，还不都是从傅恒那处听来的。”
魏璎珞嘴上说着，心下却来了兴致。
“终归闲着也是无趣，我陪三少夫人去书房赏鉴一下可好？”
如微微一笑。
“好。”
魏璎珞自然高兴，穿了衣裳，便来到了书房。
二人在桌上将画展开细细看了，如眼神一瞄，只见书架下方的小橱有一角鲜艳的红色，不由多望了几眼。
“如，你这画虽不是真迹，可这着墨也可与真迹媲美了……如？”
魏璎珞抬头便发现了如正在瞧什么，循着目光望去，一时间呆住了。
“现在这些文人，偶也有以假乱真的，碰上那外行的，自然免不得很赚一笔……三少夫人，三少夫人您做什么？”
如刚收回目光，话音未落，只见魏璎珞快步地朝着那红色的一角衣襟去了。
“少夫人！”
一旁的青莲猛然发觉，一头扑了过去，死死地挡住那小橱。
“怎么回事？”
魏璎珞的脸冷了下来，“那不是我给七阿哥做的衣裳吗？为什么还在府里没有送去？”
“少夫人……”青莲嗫喏着，“兴许……兴许是少爷一时忘记了……”
“撒谎！”
魏璎珞厉声喝道，“傅恒何时将我嘱托过的事忘记过，你们说，到底瞒了我什么！”
“三少夫人，您切莫动怒，仔细动了胎气。”
如见魏璎珞一手用力地撑着桌面，连忙上前搀扶。
“青莲，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长春宫怎么了？七阿哥怎么了？皇后娘娘怎么了？”
魏璎珞从未觉得自己的身子这么重，哪怕是撑着桌面，两条腿几乎撑不住，不知怎地，她心中油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自看到那一角衣裳起，这预感便铺天盖地地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少夫人……”青莲语调里带了哭腔，却死活不肯说。
“你要气死我是么！”
魏璎珞的脸色都变了，声音也开始微微发抖，“青莲，你要是不肯说，回头被我知道了，你别怪我狠心，将你赶出府去！”
“少夫人！”
青莲跪下，膝行到魏璎珞的脚边，抱住魏璎珞的腿，哭道：“青莲不过一个奴婢，任凭少夫人处置就是了，但求少夫人千万保重自己，保重小少爷才是啊！”
“这便是说……你们果然有事瞒着我……”魏璎珞摇摇欲坠，“告诉我，长春宫究竟如何了？”
“三少夫人，您先坐下，”如搀扶着魏璎珞，“您坐好，缓了气儿，如告诉你。”
“如姨娘！”
青莲惊道。
“如今也瞒不过了，三少夫人如此着急乱猜，才更是伤身。”
如道。
青莲张了张口，想起刚才魏璎珞的脸色，一时间觉得如说得也颇有道理，便不声了。原本少夫人就是个心思剔透的人儿，这事儿还能瞒得住多久呢？
“你说吧。”
魏璎珞坐了下来，语气之间缓了许多。
“七阿哥，出了天花，皇后娘娘贴身照看着，已有十日了。”
“天花！”
魏璎珞脑中嗡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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