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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姑娘，你来看看这灯笼的位置如何？”
夏子瑜从左右看过后又后退几步，这才点头道：“可以了。”
等那门生跳下来，她又对着门生点点头，微笑道：“这是最后一个灯笼，辛苦你了。”
这下把门生闹了个大红脸，他连忙说道：“夏姑娘不必如此，我只是挂几个灯笼，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子瑜摇摇头：“不必客气。你平日畏高，今天亦是，所以你主动挂灯笼就是辛苦。”
门生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却也因此打开了话匣子，兴奋地与夏子瑜说道：“夏姑娘，你知道吗？大家都说，今天说不定会下雪呢！这可是除夕雪啊！”
雪吗？自从她离开柳家，就再没有见过雪了。
但她清楚地记得，下雪时天地都是白茫茫的。如果当天生父继母恰好不去锻铸，那她就可以在房间里点着炉火看书，偶然望向窗外，就是过了一天。
下雪，可是她为数不多的悠闲宁静的记忆啊。
夏子瑜收回思绪，看了看头顶厚重而不压抑的阴云，轻笑道：“瑞雪丰年。看天色，今日有雪。你是哪里人？在这种特殊的日子看到第一场雪，不枉你期待一场。”
“真的吗！”
那门生立刻理解了为何众人都说夏子瑜心细如发能观人心，点头如啄米：“我还从来没见过云梦下雪呢！夏姑娘，据说下雪时候大家要围在火炉边，一边温酒一边赏雪！我们这些人都打算趁着正月休沐，去城里赏雪守岁放爆竹，夏姑娘，你要与大家去城中吗？”
夏子瑜闻言轻抚莲钗，脸上的微笑更加亲切：“我就不了，莲花坞总要有人照应。”
又与那门生闲聊两句后，夏子瑜不着痕迹地结束了话题，施施然前往书房，打算与江澄汇报一下莲花坞整体的情况。
没错，汇报。
这一个月来，夏子瑜跟随江澄学剑法，学修仙，彻底成了江澄的随侍，自然也进一步见到了江澄被坞中杂事缠身的模样。
为了能减轻江澄的负担，夏子瑜用三天时间，翻阅了数十本治家书籍，写了厚厚一沓心得总结去毛遂自荐。
没想到江澄看也未看，就给了她协理江家杂事的权利。这一下，与莲花坞众人接触，为莲花坞处理琐事的人就变成了夏子瑜。
虽然夏子瑜对与人交往从来都不太热心，但是面上总是带着清淡温柔的微笑，而且一直心细冷静。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产生多大后果，夏子瑜永远不骂不嘲，淡笑着看两眼问三句就能把事情弄清理顺，之后分责定论有理有据，后续是上报宗主还是直接处理也清晰明了，因此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到如今，江家众门生遇到小事，会按规定报给她，遇到大事，则必定会在汇报宗主前，先求她帮忙挽回一二。遇到无人想做的杂事，必定找她顶替，遇到无从下手的难事，必定求她梳理。
门生们的新习惯，弄得夏子瑜小事要解决，大事要过问，俨然有了些江家二把手的样子，连锻造室也去得少了些。
而除夕这种大日子，更是杂事难事扎堆。饶是夏子瑜心思细致办事快速，也从早上见过江澄后，脚不沾地忙到现在才能去书房汇报。
夏子瑜在书房门上轻扣三下，门自动打开，露出了里面齐人高的卷宗。
江澄的紫衣几乎要被淹没在这些卷宗里，他在写什么东西，头也没抬地问道：“今日如何？”
夏子瑜明知道江澄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可她一看到江澄，心里就忍不住地想要对着他好好笑一笑：“多谢宗主，子瑜今日一切仍好。”
“修为呢？”
“并无变化。”
江澄的笔顿了顿，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
这实在不能怨江澄急躁。自从阴铁片出现并附着在夏子瑜额间后，让夏子瑜不受怨气威胁的方式就只剩剥离阴铁。
江澄和夏子瑜本来对此事都持乐观态度。
毕竟夏子瑜从前凭借内力，都可以在阴铁未受灵力刺激时压制阴铁锤，那么等自身修出灵力，有些修为后，定然能对阴铁这等邪物有所抵抗，若是能结出金丹，驱离、销毁额间阴铁更是指日可待。
可谁想阴铁片既已附身，就没有那么容易驱离。一月过去，夏子瑜修出的大半灵力都被用于抵抗阴铁的邪气怨气，修为上几乎是半点起色也没有，遑论如以前一般压制阴铁呢？
“你的剑法是真的好，你这修为也是真的好啊！区区一片墨点大的阴铁，也敢在你这里怪！”
江澄终于将笔重重地搁到架上，冷声道：“以后别说你是我教的。修为和剑法的差距这么大，我丢不起这人！”
嗯，重点是“差距大”，夏子瑜立刻会意。
江澄是不满自己明明在江家剑法的学习上速度极快，效果也极好，明显就是个有仙根的可造之材，可她这修为却走上了另一个极端，如同毫无仙资之人一般，每日的进步缓慢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偏偏二人都知道，夏子瑜多一日不能根除阴铁之弊，就要多一日受这阴铁之扰，亦多一日被阴铁控制的风险。
江澄并非是嫌自己修为不好丢人，而是烦恼自己依旧没有摆脱阴铁的预兆。
知道江澄又犯了心口不一的毛病，夏子瑜也已经习惯了，她并不揭穿，而是柔声道：“抱歉让宗主担心了，年后子瑜定会努力修行，争取早日达到目标。”
夏子瑜见江澄面色缓和，也就转而汇报起了莲花坞众人为新年所做的准备，可她心中想的，却是“这样就好”。
灵力和阴铁吸收的邪气怨气势均力敌，就意味着自己虽然一刻也不能放松，但也不会被其所控。可一刻也不放松本也是她的生活常态，现在还能因此而长久地跟在江澄身边，较为名正言顺地让他轻松愉快。
这对于夏子瑜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
所以，她自己有意无意地压缩了修炼时间，拖延了修炼进度，把挤出来的时间都用于精研铸造和剑法了。
但她自己知道，这些事情不能让江澄知道分毫。否则江澄一定能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
思及此，她话锋一转，问道：“宗主，今日有大雪。在亭中赏雪守岁如何？”
“随你。”
江澄挥了挥手，眉头拧得更紧了：“金凌这祝贺词写得是什么东西，他当家主信函是家书吗！这些日子他的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吗他正月哪天过来！到时候给我看好他，别让他听两句训就跑了！”
原来江澄是在回复众位家主的祝贺词啊。金凌肯定想不到，他写贺词的时候假公济私这一次，就要被江澄在正月里训话吧。
夏子瑜笑着拿起弟子名册，前去核查弟子的休沐去向和归来日期了。
现在，这种简单枯燥却无人愿做的事情，一般都是夏子瑜来完成。她也耐得住性子，在莲花坞门前一边看菜谱一边记录，等送走最后一位门生的时候，都已经该准备年夜饭了。
想到年夜饭，夏子瑜就有些发愁。
据门生们说，往年金凌都会来陪江澄守岁。可是今年金凌新任金家家主，即使他想来，金家众人也不会允许他们家主来江家过年的。
也就是说，今年江澄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他要独守莲花坞。
想下厨安慰江澄是一回事，要夏子瑜自己做年夜饭又是另一回事。
该做几个菜？该做什么菜？菜式与平时宴会一样吗？有没有什么忌讳？有没有什么讲究？会不会让江澄睹物思人？
她把菜谱翻得哗哗响，一时犯了难。
夏子瑜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只顾着心疼江澄在诺大的莲花坞一人过年，却忘了自己也从来没有与谁一起守过岁。
最终，她还是决定拿着食材自由发挥。她把小桌和菜谱放回，又把弟子名单拿回书房，惊讶地发现江澄居然不在。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居然在厨房看到了江澄。
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江澄手握三毒，一拍案板，趁着莲藕在空中时快速出剑，将莲藕削成了块状。
夏子瑜愣在厨房外，看着江澄又用同样的手段处理了排骨，一时不知道是该称赞他剑法凌厉杀气腾腾，还是该让他尽快离开厨房。
在她等待江澄离开厨房的时间里，她又看到了江澄直接将莲藕和排骨扔到锅中闷煮的行为，以及不撇浮沫不加佐料直接捞出盛碗的行为，这令她直接坚定了自己全权包揽年夜饭的想法。
可等她做完剔完鱼做完肉，捞出饺子炒好菜，却发现自己满天满地都找不到江澄。
天早就全黑了，在守夜过年的时刻，江澄不在莲花坞，还能跑去金鳞台□□金凌不成？
夏子瑜找遍了坞中所有自己可以出入的地方，都没有江澄的踪影。
江澄不吃年夜饭了吗？
夏子瑜有点失落，并且无可奈何地承认，自己的情绪波动确实因为江澄而变得多了不少，自己对江澄也太过注意了。
可是，除夕这种时候，大家都会和家人在一处。江澄已经没了家人，难道不应该和莲花坞另一个活人在一起过年吗？
——家人？
夏子瑜望向莲花坞一座黑色的八角殿。
她想，自己可能知道江澄去哪里了。
者有话要说：
为了让小天使们在第二天尽可能早地看到文，我决定提前一天更。方法总比困难多嘛哼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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