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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的初夏,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闷热。知府衙门后堂内,施世纶正伏案批阅公文,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眉头微蹙——这江南的暑气,比北方的烈日更令人难耐。
"大人!"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呼喊从门外传来,施公抬头,见是衙役班头张勇匆匆闯入。
"何事如此慌张?"施公放下手中毛笔,沉声问道。
张勇单膝跪地,抱拳道:"回大人,城西马市发生命案,一名马夫坠马身亡。但...此事蹊跷,死者死状怪异,仵作老周请您亲自前往查验。"
施公眼中精光一闪,立刻起身:"备轿!"他心中暗忖,普通坠马案件绝不会惊动他这个四品知府亲自前往,必有隐情。
轿子穿过扬州城熙攘的街道,施公透过轿帘缝隙观察着这座繁华的江南名城。商贩吆喝声、孩童嬉闹声、车马轱辘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然而在这表面的繁华之下,又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阴暗?
轿子停在城西马市外,施公刚下轿,一股浓烈的马粪与干草混合的气味便扑面而来。马市上人群已被衙役疏散,只有几个看热闹的闲汉被拦在外围,踮着脚尖向内张望。
"大人!"仵作老周迎上前来,他年约五旬,面容枯瘦,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死者王老六,是马市上专为客商照料马匹的马夫。表面看是坠马而亡,但..."
施公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径直走向尸体。死者仰面躺在地上,约莫四十岁年纪,面色青紫,嘴角有白沫痕迹,双目圆睁,显是死前经历了极大痛苦。施公蹲下身,仔细检查尸体。
"不是普通坠马。"施公轻声道,手指轻轻拨开死者衣领,露出脖颈处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小红点,"有针孔。"
老周点头:"大人明鉴。死者并非死于坠马,而是中毒。小的在他口中发现微量苦杏仁气味,疑似氰毒。更奇怪的是..."他压低声音,"死者坠马前,马鞍被人动过手脚。"
施公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带我去看那匹马。"
马厩内,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不安地踏着蹄子,见有人来,发出低低的嘶鸣。施公走近,轻抚马颈安抚它,然后仔细检查马鞍。突然,他的手指在马鞍内侧摸到一处异常——一根细如牛毛的钢针巧妙地嵌在皮革缝隙中,针尖还残留着些许暗色痕迹。
"好精巧的机关。"施公冷笑,"将毒针藏于马鞍,骑乘时随着马匹颠簸,毒针便会刺入骑者体内。表面看是意外坠马,实则是精心策划的谋杀。"
正在此时,一名衙役匆匆跑来:"大人!那马夫...王老六他...他还有一口气!郎中说他随时可能断气,但一直撑着一口气不肯闭眼!"
施公闻言立刻转身:"带路!"
马市旁一间简陋的草棚内,王老六被安置在一张木板床上,胸口微弱地起伏着,脸色已呈死灰。一位须发花白的郎中正在为他施针,见施公进来,摇头叹息:"大人,毒已攻心,回天乏术。他强撑着一口气,怕是有什么未了之事。"
施公走到床前,俯身轻声道:"王老六,本官乃扬州知府施世纶。你有何冤屈,尽管道来,本官定为你做主。"
王老六眼皮颤动,艰难地睁开眼,嘴唇哆嗦着,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施公将耳朵凑近他嘴边,只听他断断续续吐出两个字:"漕...标..."
话音未落,王老六突然身体一僵,随即瘫软下去,再无气息。郎中探了探脉,摇头道:"大人,他去了。"
施公直起身,面色凝重。"漕标"二字在他脑海中回荡。漕标衙门掌管漕运,乃朝廷命脉,若与此案有关,必非小事。
"查!"施公对随行的师爷赵铭道,"查清王老六近日行踪,接触过什么人,特别是与漕标衙门有无关联。另外,细查那匹马和马鞍的来源。"
三日后,知府衙门书房内,施公与师爷赵铭、仵作老周正在汇总调查结果。
赵铭翻开册子,汇报道:"大人,王老六平日老实本分,无甚劣迹。但据其邻居反映,近半月来常有陌生人来寻他,每次谈话都避人耳目。前日小的暗访马市,有个小马童说曾见王老六与一穿漕标衙门服饰的人密谈。"
"可查明那人身份?"施公追问。
"尚未确定,但据描述,极似漕标衙门书吏李德禄。"赵铭压低声音,"此人乃漕运总督刘大人的心腹。"
施公眉头紧锁:"继续。"
老周接着道:"那匹枣红马乃三日前一位北方客商寄存于马市的,据马市管事说,客商留下马匹后就不知所踪。马鞍制作精良,内侧暗藏机关,绝非寻常马具,倒像是..."他犹豫了一下。
"像是什么?"施公追问。
"像是军中或官衙所用。"老周道,"小的年轻时曾在边关军中服役,见过类似的暗器装置。"
施公起身踱步,突然在书架前停下,抽出一本《大明会典》,翻到马政一节:"我朝马政,凡驿传、漕运所需马匹,皆由太仆寺统调。各漕标衙门按例可征调民间马匹充役,但须出具公文,给付马价..."
赵铭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是,王老六之死可能与漕运征调马匹有关?"
施公点头:"近日可有漕标征调马匹的公文?"
赵铭摇头:"未有见报。但..."他犹豫道,"城南几家大马商近日确有马匹不知所踪,他们私下抱怨,却不敢声张。"
"这就是了。"施公冷笑,"漕标衙门假借征调之名,强夺民马,中饱私囊。王老六不知如何得知内情,被灭口。那'漕'字,不仅指漕标,更暗指漕运贪污大案!"
就在此时,张勇匆匆来报:"大人!漕标衙门李德禄求见,说有紧急公务!"
施公与赵铭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请他进来。"施公整理衣冠,坐回案后。
李德禄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一双三角眼透着精明。他进门行礼后,故作关切道:"听闻大人近日调查马市命案,下官特来询问可有需要协助之处?漕标衙门愿全力配合。"
施公不动声色:"李书吏有心了。此案已有眉目,死者临终前吐露了关键线索,本官不日便可结案。"
李德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强笑道:"不知死者说了什么?竟能让大人如此快就查明真相?"
施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说...漕标二字。"
李德禄脸色瞬间煞白,又强自镇定:"这...这定是死者胡言乱语,与漕标衙门何干?"
施公突然拍案而起:"李德禄!王老六已指认你为凶手,你还有何话说?"
李德禄踉跄后退:"大人明鉴!下官冤枉啊!王老六已死,如何指认?"
"本官何时告诉你王老六已死?"施公冷笑,"看来李书吏对案情了如指掌啊。"
李德禄这才知中计,面如死灰,突然从袖中掏出一物塞入口中。衙役们见状欲上前制止,施公却抬手阻止:"不必拦他。"
只见李德禄狠命咬破口中之物,随即表情变得极为怪异——不是想象中的痛苦,而是一种扭曲的滑稽。他涕泪横流,不断咳嗽,满脸通红:"辣...辣死我了!"
施公哈哈大笑:"本官早料到你等会有此一招,已命人将你身上毒囊换成了特制辣椒粉!赵师爷,给他水漱口!"
李德禄连灌数碗清水,仍止不住咳嗽流泪。施公待他稍缓,厉声道:"李德禄!你谋杀王老六,背后必有主使。若老实招供,本官或可向朝廷求情,饶你家人不死!"
李德禄瘫跪在地,终于崩溃:"大人饶命!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啊!是刘总督...不,是刘之善那狗官指使的!漕标近年以征调马匹为名,强夺民马,高价倒卖,所得银两大半入了他的私囊!王老六因负责照料征调马匹,偶然发现账目不对,威胁要告发,刘之善便命我...命我..."
"命你杀人灭口?"施公冷声道。
李德禄连连磕头:"大人明鉴!下官只是小小书吏,怎敢违抗总督之命?"
施公沉思片刻,对赵铭道:"备文,本官要即刻上奏朝廷,参劾漕运总督刘之善贪腐杀人!"又对张勇道,"将李德禄押下,严加看管,他是重要人证!"
待众人退下,赵铭忧心忡忡道:"大人,刘之善乃二品大员,背后更有朝中大佬撑腰,此案恐怕..."
施公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坚定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漕运总督?本官既为朝廷命官,自当肃清贪腐,还百姓公道!"
夜色渐深,知府衙门的灯火依然明亮。施公伏案疾书,奏折上墨迹未干,一场震动朝野的漕运贪污大案,就此拉开序幕。